荣耀酒店联盟。
北京微草酒店。
西餐厅。

“听说了吗，餐饮部的管培，实习了快一年，最后选的还是小高呢。”
“那小乔可惜了啊，明明他也很有潜质的，就在微草浪费了这么一年…”
服务生打扮的少年没有理会其他人的窃窃私语，只是专注地擦着手上的玻璃高脚杯。直到全部杯子都毫无水珠并且整齐排列好，他才回头向着正在说闲话的同事们微微笑了笑：“我早班，就先下了，大家晚餐时段加油。”
“再见，”一群人连忙打着招呼看少年走进员工通道带上门。
“小乔真是挺好的，对人礼貌做事又勤快。”
“肯定是装的，他可是管培进来的，当成了直接就餐厅副经理一路往上，还会给你好脸色看？”
“那装的还真是那么回事…”

乔一帆靠着门，苦笑着将前辈们对他的恶意揣测一字不差地收入耳中。他忍不住想，如果自己告诉前辈们这是他最后一次上班，那会不会有些安慰的话语呢？
——这里不适合你，没有必要像我一样改变自己留下来。
——你还年轻，要勇敢尝试任何的可能性。
重要的人对他说的话在他在脑海里浮现，乔一帆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头，毫不犹豫地朝着前方走去。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王杰希正在看财务报表，他随手摸过来直接解锁接听：“您好，哪位？”
“王大眼儿，小乔的调职申请你还没签字是想干嘛？麻利儿给哥签字，哥好带小乔去兴欣。”
王大眼儿这个叫法，自称哥的口气，还有无意中出来的儿化音，无一不表明叶修现在心态一点都不平稳。
拿了耳机线控插好王杰希这才开口：“总是会签的你着急个什么劲。”手上则是从一沓文件中抽出一张直接压在了最下面，俨然就是叶修惦记着的乔一帆的调职申请表。
“你拖拖拉拉的没好处，”叶修开始谆谆善诱，“小乔现在在微草可就是纯浪费大好青春了，赶快跟着我回兴欣才是正道。”
“不是回，”听到了觉得刺耳的词汇，王杰希忍不住学起张新杰开始挑语法错误，“别说没去过兴欣，一帆酒店业的所有经验都是在微草攒下的。”
“那也只是到今天为止，”叶修罕见地叹气，“就算你再怎么想留下他，都不能改变他不适合微草所以要离开的事实。”
王杰希沉默半天才说：“老叶，我不是你。我不放心一帆。”
“有我看着你还有哪儿不放心的？大眼儿这你得给我说清楚，”叶修一副高高在上的语气，“你是在质疑我的职业素养吗？王杰希学弟。”
“学长说笑了，学长的能力毋庸置疑，一帆跟着你学习必定成长很快，”王杰希想到这一层，语气终于有所缓和，可还是沉闷的，“一帆还小，我又忙，我怕关系就这么疏远了。”
叶修听了这话略惊：“你是想说你担心异地恋没好结果？”
“对，”王杰希回答地干脆，“本来我和一帆就交往没几年，感情还不稳固。”
“年轻人，要对自己和对方有信心，”其实只比王杰希大了两岁的叶修一副过来人的口气，“信任是亲密关系的基础。”
王杰希突然就岔开了话题：“这是长期和老韩异地恋的结果？”
叶修明显顿住了，咳了两声才继续说话：“你还真是…好吧这的确是我的经验之谈，其中的道理你慢慢悟。真动了心，不管多忙都能找出时间和对方联系的。不过大眼儿，你可得主动点，小乔那明显就是宁愿暗自惦记你也不愿意找你耽误你工作的性子。”
“不愧是，”王杰希由衷感叹，“才和一帆聊过两次就能看的这么通透。”
“你再夸我我也不能一天到晚把小乔扣兴欣里头不让他出去玩啊，”叶修不为所动，“大眼儿我先把话放出来，小乔现在可算是我兴欣的人了，你敢欺负他试试。”
“原样奉还给你，”王杰希语气平稳中透着强硬，“一帆可是我王杰希的人，你敢欺负他试试。”
“这话够霸气，”叶修拍了两下手，“你就放心吧。所以快点把调职申请签了！”
“还一个小时就下班了，HR那边接到了再往总部发邮件走程序也晚了，明天再说吧，”王杰希瞅了眼时间就做了决定，“我这儿还挺忙，先挂了。”

叶修盯着手机无语了半天突然笑出来：“为了多把人留一天连这种小心机都使出来了？”
然后他拨了另外一个号码：“老韩？跟办公室没？帮我个忙。”

没了叶修的干扰，王杰希批起文件的速度快了不少，将近一个小时，原本厚厚的一沓文件就只剩下了几张。
这时办公室的门响了，他刚随口喊了一声“请进”就听见木门发出轻微的声响。
本来就因为工作而微皱的眉峰锁得更紧。
是谁这么不合礼仪——
“大眼儿，我带小乔来了。”
他猛地抬头。
眼前正是叶修和乔一帆。

趁着王杰希和乔一帆对视无言的工夫，叶修已经眼明手快地翻出了那张让人闹心不已的调职申请表拍到王杰希面前。
“老韩在办公室等着呢，这一套流程被他吩咐了一句，现在只要你我他三个签字就成了，”叶修笑眯眯，“你今天签了，明天我就能让HR那边给小乔弄五险一金了，你也知道快月底这事儿得抓紧办。”
王杰希没有拿起笔。
“又不是今天签完明天就走，”叶修仿佛是洞察了他的心思一般，“我也是今天刚到，你也给我两天时间和老韩见见面吃个饭啊。”
王杰希抬眼看：“那哪天走？”
“周日下午，刚才和小乔商量好就直接定了。和小安一起住双人宿舍你知道不？”叶修见王杰希点头后继续说，“小安昨天还跟我说会从周五晚上就开始收拾的，你放心。”
“那…”王杰希拿起钢笔，却看向了乔一帆。
叶修扶额：“老韩还等着呢！你俩一会不见他我还得见！”
“前辈，”乔一帆看着王杰希，浅浅地笑。
王杰希叹口气，在调职申请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叶修迅速拿过调职申请和钢笔，签字，放到一边的传真机上，按下号码传了一份过去，又掏出手机打电话。
“老韩？收着没？已经改到兴欣了是吧？行行行。我和大眼儿签字的那份一会带给你。”
挂了电话，叶修掏出个文件夹把有着兴欣微草两家酒店总经理签字的调职申请放好，看看王杰希再看看乔一帆，呵呵笑着就出了门：“那我就走了啊，这两天不打扰你们了，周日下午再见啊。”
“正好也下班了，”王杰希站起身走到乔一帆身边，“更衣柜那边的东西都收好了？”
“嗯，”乔一帆举起手里的袋子，“就这些。”
“那我们回家。”
“好。”

第二天的周五，王杰希照常上班，留下乔一帆在两个人同居的公寓里收拾行李。
调职过去，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收了不少衣服放进行李箱里，然后看着空了三分之一的衣柜，愣了一下，伸手把属于王杰希的那些正装礼服一件件拉开空隙。
“这样应该就不显得很空了吧…”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可能的话，他也想留在前辈的身边，可随着实习的逐步进行，他越发现自己并不适合。
如果不能很好地帮助前辈的话，至少他可以不拖后腿。
这么想着的他，私下里找了大学室友，毕业后跑到杭州加入兴欣直接进入开店前修罗期的安文逸商量，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在安文逸的搭线下结识了叶修。

那个王杰希参加酒会不知道几点才能回家的晚上，乔一帆坐在电脑前看着兴欣总经理叼着根烟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你应该是不适应微草西餐为主的经营方向。第一年的实习已经快结束了吧？这个时候是会刷一批人的，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的事情？”
“我…”乔一帆有些茫然。
“要不要来兴欣试试？”叶修拿下烟直起身，眼神里有着信任，“我们可是有以杭帮菜为主打的好几个中餐厅哦。”

面对叶修的邀请，乔一帆动心了。
他并没有当场答应，但是心思的活泛却显而易见，活泛到王杰希回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地把事情说了一遍，正暗自担心着前辈会不会误会他是撑不住逃避了，就突然得到了一个温暖又用力的拥抱。
两个人相拥着倒在地毯上，他慌忙想撑起身子，却因为年长恋人难得略显脆弱地把头靠在他肩上的举动而僵硬。
“不想放你走…”
可惜，之所以不想，是因为已经决定了离别。

然而离别真正来临的时候，总是和想象的不一样。
乔一帆设想过各种情况，甚至都想好了应对方法，但是他完全没有考虑过现下的情形：他自己胆战心惊地坐在黑色路虎后排的座位上；在他身边，王杰希正轻轻扣着他的手，嘴上却和坐在副驾的叶修针对吸烟与养生的问题交换着深度意见；至于驾驶座上的韩文清，只是一脸严肃地开车。
前辈们的气场…果然不一样啊…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可是过了一会，乔一帆居然就适应了这个似乎很神奇的氛围。
没办法，谁叫王杰希前一晚已经展示了他跳跃的思路——两个人居然窝在一起研究了大半个晚上的杭州旅游攻略。
所以这种和大前辈一起坐车的突发事件好像也就可以接受了…
至于异地恋这种事情，都已经开始计划休假怎么玩了，好像也就没那么纠结了…

“你俩，不说点什么？”叶修好奇地看着王杰希和乔一帆。
王杰希看回去：“你和老韩，不说点什么？”
“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说的，再说不还有手机，”叶修耸肩。
“我和一帆的情况也差不多，”王杰希笑，伸手帮乔一帆把衣领整好，“手机联系。”
“前辈要注意身体，按时吃饭，随身带点甜食备着，”乔一帆认真说着琐碎的细节，又抬头看王杰希，“忘了也没关系，我会每天提醒前辈的。”
叶修扭头：“简直闪瞎。时间差不多了，小乔走了。”
“前辈，”乔一帆笑着说，“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会更优秀的。”
“我知道，”王杰希笃定，“期待你的进步。”

TBC